小小玲珑 发表于 2019-10-23 15:40:19

绿痕《乖孩子的养成》

  「身为神官,就要以宫主为天。你的一切在将来都是要奉献给宫主的,明白?」

  云取宫现任神官叶润,两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回过身看向自家年仅六岁的小徒儿。

  清早刚练完武的叶慈,小脸蛋红通通的,看了就让人想掐一把。

  「是。」被师父一手带大的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带着几分孺慕。

  身为现任神官,叶润无论是风姿还是气度都很能唬人的,尤其是在他端着一张脸时。

  「对于宫主,你得百依百顺。」

  「喔。」

  「宫主叫你往东,你绝不可向西。」

  「喔。」

  「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叶慈天生就是个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于是他狐疑地抬起一手发问。

  「师父,我不是小媳妇。」之前不是还要他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吗?

  叶润扫他一眼,「错,是要比媳妇更媳妇!」

  「……是吗?」怎么师父每天讲的都不一样?

  「你还怀疑师父不成?」

  叶润板着一张脸吓唬他,然后装模作样地自怀中掏出一本书交给他,「喏,这是神官历代相传的宝典,你拿去好好参悟参悟吧。」

  神官啥时有什么宝典了?

  叶慈不解地捧着那本书好一会儿,在叶润挥挥衣袖离开后,这才打开书页,他低首嗅嗅书本的气味,再伸手往里头一摸……看着指尖未干的墨迹,叶慈遥遥望着某人的背影,在心底暗忖。

  还历代相传的宝典呢,师父,这是你今早才刚写好的吧?

  算了,姑且不管师父他想干嘛,既然功课都交到他的手头上了,他照做就是。

  只要师父开心就好。

  怀抱着一颗孝顺自家师父的心,叶慈揣着那本名为宝典实为菜谱的书册,趁着下午宫中之人大多都在午睡或是练功时走进了厨房,接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成功地引起了小跟班松岗的尖叫。

  「哇——」松岗扯开了喉咙一路跑一路嚷着,「大人,少爷把手指头切啦!」

  才刚上榻午憩不久的叶润,听了随即翻身自榻上跃起,身影快得似一道旋风般,直刮至塞满围观人群的厨房外头。

  当他还在看热闹的人们挤来挤去时,厨房门口已站了一个先到一步的神宫宫主司徒勤,他满头大汗地看着染血的厨房,以及那个把厨房弄得像发生过命案一样的叶慈。

  「小慈……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着一手抓着菜刀,另一手正滴着血的孩子。

  「练功。」叶慈甩甩手上烦人又碍事的血珠,正经八百地道:「身为神官必须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谁告诉你的?」这是哪来的谬论?怎么身为宫主的他听都没有听过?

  「我师父。」他毫不犹豫地供出主谋。

  司徒勤刷地一声转过头,挤在门口处的神辅与祭司们也一起回头,直把十数双眼睛都瞪在某人的身上。

  「叶、润!」就知道又是他搞的鬼。

  可惜叶润天生就是脸皮远比城墙厚,他不痛不痒地沐浴着众人指责的目光,大剌剌地走进厨房里头,替自家的小徒弟洗手上药,然后再享受着小徒弟感谢的目光,大摇大摆地离开血案现场。

  因手中有伤,叶慈被严令暂时不许接近厨房,他也因此而安分了几日,可就在他的伤口一好,性格认真又力求完美的他,便又继续起他未完的师门功课。

  顶着初冬清晨的寒风,天不亮,叶慈就跑去后山的竹林里挖了一堆冬笋,将它们抱回厨房去,按着食谱上头所写的,开始一刀刀练习起他的刀功,很快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笋丁笋丝,不过一早就将厨房给堆满。

  负责厨房膳食的神辅们,探首往厨房里头一看,然后认命地摸摸鼻子。

  得,今儿个三顿就是冬笋大餐吧。

  次日,切过冬笋的叶慈,从菜园子拉回来了两竹篓的大白菜,一车的红白萝卜,还有田地里泰半的葱姜蒜。

  为此,接下来的数日,青菜是神宫饭桌上永恒不变的主题……吃得每个人都痛苦无比面有菜色。

  这日在叶慈又再次占领厨房,反复练习起完美的刀工时,诸位小神辅苦着一张脸杀进厨房,好声好气的将这位已经折腾多日的小主子给请出来。

  「少爷,咱们明儿个改练切肉丝好不好?」打小就无肉不欢的朔方,顶着所有人的期待向他开口。

  于是叶慈干脆地转移了目标,隔日清早就拎着剑去了后山上的农场。

  当司徒勤与叶润赶到发生屠杀事件的农场时,鸡园里泰半的鸡只已横尸当场,大多数都是被一剑给斩断了头。

  众人无言地看着叶慈,个头小小的他,不但一身鸡血淋漓,还满头鸡毛乱飞,而他手中那柄象征小神官地位的长剑,此刻还滴着鸡血……

  无声的叹息逸出众人的口中,他们纷纷在心底暗忖。

  得,这几日就全都吃鸡肉当主食吧……

  叶慈意犹未尽地甩掉剑上的鸡血,将两眼自鸡圜挪往一旁养着猪的猪圈,这让顺着他的目光一道看去的众人,当下急忙跳出来阻止他。

  「少爷,这种小事就由我等代劳,你只要在厨房等着切肉丝就成!」

  「……喔。」早说嘛。

  随着严冬一日日的逼近,成天都泡在厨房里的叶慈,厨艺也变得愈来愈像样,而总是一天到晚都找不到徒弟的叶润,眼看小徒弟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当机立断地把小弟徒拎出厨房。

  成堆破旧衣,和一疋疋崭新刚开箱的布匹,静静堆放在满头雾水的叶慈眼前。

  叶润清清嗓子,向他指示下个攻克目标,「下一任宫主在继位大典上所着的法袍,得是要神官亲手缝制的不可。」

  「师父,你缝过?」怎么他从来没见过他师父拈过针线?

  叶润的谎言向来就是顺手拈来的,「那是。」

  「……喔。」光看这下颔扬起的高度,就知道十有八九是诓他的。

  很习惯在师父手底下逆来顺受的叶慈,一派顺从地领走了这些功课,先是去找来宫中的绣娘指导一二后,他便日日就坐在光线良好的廊上,手拈着绣针,乖乖缝补起衣裳。

  要制衣前得先学会缝衣,这是绣娘们告诉他的,可宫中富裕什么都不缺,又哪来那么多破了需要缝补的衣裳?

  把手中的一堆破衣都补完后,叶慈二话不说地走去了演武场,手上拿着针线盒,一双眼直盯着场上每个人瞧,一旦见有人的衣裳破损,他就立即叫他们脱下来。

  「少爷……」松岗缩着两肩,边抖边唤着正坐在演武场旁细细补衣的叶慈。

  叶慈向他指示,「叫他们把破了的衣裳都脱下来给我。」

  「少爷,我冷……」现在是隆冬、隆冬啊!他叫一群人都只穿着里衣冻在这儿等他缝好衣裳?他能不能换个时间贤慧?

  「一会儿就好。」

  他牙关频打颤,「你半个时辰前也这样说……」

  待到司徒勤大发慈悲地出手拐走叶慈时,演武场上大大小小的神辅,已经都被冻得面色青紫,次日还全军覆没都上药房去了,司徒勤不得不找来叶润,并命令叶润制止他家小徒弟过于认真的学习态度。

  叶润也没想到小徒弟这么会替他捅楼子,他惋惜地撇撇嘴,改把另一项新功课丢到他头上去。

  手捧着一大包女人的珠翠簪饰、金钗玉铛,叶慈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师父,我不会梳女人的发髻……」这跟当神官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学。」

  「为何?」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在整他了吧?

  叶润理直气壮地问:「万一你将来的宫主是个女的怎么办?」

  「喔。」好像也有道理喔。

  本着技多不压身的理念,叶慈这回改往神辅们所居住的西所跑,天亮前就抱着木梳和一大包的发饰,蹲坐在西所外等着他们起床,然后赶在他们所有人梳洗完毕、动手梳头前,先一步替他们打点兼练习。

  司徒勤的东宫都快被那些惶恐不已的神辅挤爆时,他终于体悟到,抽刀断水水更流,祸事不从源头掐断是不行的,尤其叶慈他根本就奉叶润的一言一行为金科玉律。

  「你就别再乱教小慈了,他性子认真,他会当真的啊!」

  叶润两手一摊,「我可没有乱教。」他是真心想把自个儿的徒弟,给训练成十八般武艺俱全的,他相信这个徒儿一定会傻愣愣地办到。

  气急败坏的司徒勤直跳脚。

  「明明你自己就统统都不会!」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宫主就从没穿过叶润缝的衣裳、吃过他煮的饭,这家伙连盏茶也没有倒过好吗?

  他还一副理直气壮样,「我在弥补我当年的遗憾不行吗?」

  又气又没奈何的司徒勤,直指着他的鼻尖结结巴巴。

  「你你你……」有他这样玩徒弟的吗?

  叶润伸手指了指院中,那个逮着了人就强行帮人梳头的小徒弟。

  「瞧,把他逗成这样,他八成也已想通我是在耍他了,偏偏他还是一副无趣的德行,照样唯命是从。」

  司徒勤简直同情叶慈到极点,「不就是你打小逼他什么都必须听师父的吗?他之所以会坚信不疑、事事都听你的,还不是你害的?」

  「那是。」叶润一脸骄傲地扬高下颔,「要敢不听我的,看我怎么修理他!」

  于是乎,神宫继续鸡飞狗跳,叶润继续训练自家小徒儿,叶慈则杂七杂八继续学。

  直至有天,司徒勤在来西宫找人时,看到叶慈抱着一个长型的枕头,目光涣散地坐在寝宫的门褴上发呆。

  「小慈?」司徒勤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很担心这个小神官会被他家师父给逗傻了。

  「宫主……」

  「你抱着这个做啥?」还没睡醒吗?

  叶慈迷惑地晃晃小脑袋,「师父叫我自行领会,可是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懂……」

  「他又想叫你学什么?」司徒勤听了当下危险地眯起眼睛,不知道那个祸害又搞出什么来了。

  「宫主,要怎么暖床?」这个师父从没有教过啊。

  半晌过后,云取宫西宫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叶润——」

  野风在十一岁时,被赵元广带至西苑国南边的一座武城,因该城城民皆习武,故为锻炼野风自身的武艺,赵元广选择带着她一块儿去投靠多年不见的老友。

  这日晌午,赵元广满脸不悦地搁下手中的茶碗,瞪着饭桌边捧着饭碗点头如桩米的小孙女。

  他一筷子敲醒打盹的她。

  「昨儿夜里你上哪去了?怎么今早你是从大门回来的?」居然一夜未归,这小妮子她才几岁而已,就好胆住别人家里钻了?

  野风无辜地摸摸被敲红的额头,「去帮隔壁的怜花姊姊绣嫁衣了……」

  赵元广一顿,转首看向一旁正在沏茶的老友,霍逸夫不慌不忙地耸耸肩,表示他这个屋主和隔邻待嫁的闺女不熟。

  「她的嫁衣为何要你绣?」按理说将出阁的新嫁娘,嫁衣得是自己亲手绣的不是吗?那个叫怜花的居然找打手代绣?

  「怜花姊姊说她只会耍大刀不会绣花……」野风就单纯是被抓壮丁的,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爷爷,我将来也要嫁人吗?」光看怜花姊姊这阵子为出阁忙得死去活来的,她就打心底觉得成亲这事实在是劳民又伤财。

  赵元广扶正她的脑袋瓜,语出惊人地道。

  「不一定。」

  到时她想嫁就嫁,不想嫁就甭嫁,反正这世道也不怎么样,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和过日子才是首务,嫁人与否根本就不在他的教育规划中。

  一边的老友霍逸夫听了当下自椅里跳了起来,自小在礼教下长大的他,哪听得赵元广这怪胎的诡异言论?

  「什么不一定?那是一定要的好吗?」

  他使劲瞪了赵元广一眼,赶忙转过野风的小脸,向她叮咛道:「小风啊,你爷爷的话听不得哪,他就是自个儿打了一辈子光棍不平衡,所以才想也跟着祸害你,知道不?」

  「是这样吗?」她微微蹙眉,总认为一心为她好,又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爷爷,应当不会骗她才是。

  「当然是!」霍逸夫太明白当过师爷的赵元广有多会拐人了,「乖,别听那老头的疯话,咱们长大后还是要嫁人的。」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哪能不嫁人?他还想多活久一点,好在以后看着她嫁人呢。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喔。」

  半个月过后,怜花那件出动家中所有丫鬟,甚至还去抓来隔壁小娃娃一块儿赶工的嫁衣,总算是赶在怜花出阁之前赶工完毕,并于次日风光出阁。

  清晨澄澈的蓝天下,野风微眯着眼闪躲刺眼的朝阳,瞧着怜花身着一袭火红嫁衣被背进了花轿之中,骑马而来的威风新郎倌,在吹吹打打的喜乐伴奏下,欢欢喜喜的带着新娘子准备步上人生的新旅程了。

  站在自家门前观看的霍逸夫,眼看天色这么好,四下气氛这么佳,于是逮着机会的他决定来个重要的机会教育。

  他一手揽着她瘦弱的肩头,笑呵呵地问。

  「小风啊,看到怜花姊姊出阁羡不羡慕?」

  她用力点头,「羡慕。」

  「那你将来长大想不想也乘花轿出阁?」小女孩什么的,最是对美丽的嫁服和花轿,还有对于夫妻之情什么的充满期待了,只要再加把劲就行。

  「不想。」岂料她却想都不想的就给他摇头。

  他怔了怔,忙低下头问。

  「为何?」到方才为止不还都好好的吗?是哪儿出岔子了?

  相当清楚野风性子的赵元广,一手指着远去的队伍,懒洋洋地泼了某人一盆冷水。

  「瞧清楚了,她想乘的不是花轿,而是新郎倌身下的骏马。」没见她看着那匹白马都转不开眼了吗?她哪会注意到花轿什么的?她早嚷着想养匹属于自己的马儿了。

  霍逸夫垂下眼睛一看,就见她对着那匹威风八面、高大纯白的骏马目不转睛不说,小脸上更是写满了兴奋。

  「这……」他尴尬地扯着嘴角,「咳,总归一句话,小风啊,你记得长大后要嫁人就是了。」

  野风目送着送嫁队伍走远后,这才转过头,认真严肃地问。

  「要嫁给谁?」她才十一岁,要说亲会不会太早了?且她一年到头四处搬家流浪,她上哪找对象?

  霍逸夫也在这问题上犯了难,「这个……」

  杵在他们身后当门神的赵元广,当下来到野风的身边,一手重重拍着她的肩头道。

  「当然是得找那种要能陪你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要挑就要挑个知冷知热还贴心又懂温柔的。

  霍逸夫马上拍飞赵元广的那只手,语气沉重地对她献上世事的残酷。

  「孩子,别听你爷爷的,那款的长期缺货。」

  「喔。」野风不怎么挑食,两方的意见都采纳。

  赵元广不死心的再接再厉。

  「或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凤床打得蟑螂那种的!」先天人才不好挑,总能后天训练吧?

  霍逸夫笑得再温柔似水不过,「小乖乖,理想是水月镜花和天边的浮云,就让他们手牵手的去吧,咱们不强求,啊?」

  「……喔。」他们真确定要这样教孩子?

  赵元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损友,向她灌输最现实的观念。

  「不然就挑家财万贯、奴仆成群,上无父母长辈、下无前妻子女,更没有什么远房表妹的!」如此一来,她嫁到夫家时,就不会有什么公婆虐待儿媳,还有由亲戚引发的家庭危机了。

  霍逸夫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他一脚踹开思想一直都往邪恶大道上狂奔的老友。

  他点点野风的俏鼻,「其实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你爷爷当年就是太不老实了,所以才攀不上人家名门贵女,他这是纯粹说梦想知道吗?」

  「霍老头,你什么意思?」赵元广这下不干了,撩起衣袖就想找某人先行解决兄弟间的内部问题。

  霍逸夫凶巴巴地回吼,「我见不得你祸害你孙女儿不成吗?好好的一个苗子,都快被你给拔歪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呢,他就那么执着想教歪这个小孙女?

  在他俩眼对眼、鼻对鼻,就这么站在家门口,吵得脸红脖子粗得快打起来时,身为未来当事人的野风,若无其事地绕过某两个老人家,准备回被窝补眠一下。

  两日后,方出阁的怜花回门之时,几乎所有街坊邻里,都瞧见原本如一朵鲜妍花儿般的怜花,哭哭啼啼地回到娘家,而那日娶走她的新郎倌,则没陪着她一道回门来向岳父母请安。

  野风扯扯霍逸夫的衣袖,「霍爷爷,怜花姊姊怎么了?」

  霍逸夫先前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唉……听人说,怜花的相公早在娶她入门前,就已纳了两房小妾和三个通房,外头还养了个外室。」都怪那个嘴上花巧的媒婆,订亲前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却隐瞒了新郎的后院实际人数。

  一想到怜花在闺阁时,是多么的期待着婚期,野风就觉得心头似被倒了几滴醋,感觉酸酸的。

  「爷爷,日后我成了亲,我相公若是如同枝头的红杏出墙去该怎么办?」就像怜花姊姊这种仙女般的人儿都这样了,那生得很普通的她呢?她会不会遇上更不好的?

  赵元广冷冷哼了哼,毫不犹豫道。

  「杀他一万遍!」

  她点点头,「喔。」

  霍逸夫慌慌张张扳过她的肩。

  「你爷爷的话不能听,不能听啊!」会不会说话啊?什么都乱说乱教,真有那么一日,她去拿菜刀砍了人怎么办?

  「为什么?」她觉得很合理啊。

  霍逸夫雷声隆隆地响在她头顶上,「杀人犯法,杀夫更是不行!」

  「没事,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唯恐天下不乱的赵元广却是用力扯着后腿。

  她配合地应着,「喔。」也是,三不五时就有战火,多死几个的确没人

  管。

  「姓赵的老匹夫!」霍逸夫脸红脖子粗地又扯开了嗓子。

  野风赶在他俩又想掐起来前,高高举起一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若是他不爬墙,改在家纳妾纳通房呢?」养一个人就够困难了,何况还拖家带口,最重要的是,姓氏还不统一。

  赵元广邪邪一笑,「那就采菊东篱下。」这有什么?给个刻骨铭心的教

  训,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菊?」她茫然地张大水眸。

  他暗示性地朝霍逸夫的身后一瞥,豁然明白他指啥的霍逸夫赶忙捣着屁股跳到一旁。

  她一个头两个大,「我采?」会不会太为难她了?

  「不会休了他,再找十个八个汉子来帮你采?」赵元广白她一眼,这等小事哪还要她亲自上阵?

  「喔……」她恍然大悟地颔首。

  霍逸夫听得是痛心疾首,简直就要杜鹃啼血了。

  「赵兄,你不能这么教孙女儿啊!你是想让她日后嫁良人还是嫁仇人?到时你是想结亲还是结仇啊?」他已经可以预见血流成河的未来了。

  「哼,他不仁我不义,我孙女值得最好的!」以往在县衙阴人阴惯的赵某人,才不理会世俗的那一套。

  再次吵嚷成一团的两个老头子,压根就没注意到,野风又再次找机会窝回房里去了,这回她还在耳里塞了两团棉花。

  等到野风的武艺大有进展,已经算是搬得上台面,而赵元广打算带着她继续周游列国时,野风又再次得到了有关于怜花的消息。

  「听说怜花姊姊有孕了。」她边在大厅上打着拳,边对那两个下棋也可以下到打架的老人道。

  「喔。」他俩忙着在棋桌下你踹我、我踩你,不怎么有诚意的应着。

  野风停下手边的动作,低首看着自己扁扁的肚子问。

  「以后我也得生孩子吗?」她看过的医书都把生子这一事写得很可怕,她将来定要冒险吗?

  赵元广头抬也不抬地道:「不必,那个太痛,叫你相公替你生就行了。」

  「噗——」霍逸夫直接把茶水都喂至某人的脸上。

  在霍逸夫眼中含着两泡泪水看过来时,野风无奈地轻扯嘴角。

  「我知道,不能听他的。」她没有那么好拐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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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鲜浓鸡汤,在下着细雪的黄昏喝来最舒服了,野风闭上眼深深陶醉着。

  「果然还是你炖的鸡汤最好喝了……」神宫第一流,足以与京城大饭馆相比拟啊。

  叶慈慢条斯理地喝完自己手上的那碗,抄起筷子为她夹了点菜,省得她把那锅汤灌饱后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怎么了?」她发现他今儿个格外沉默寡言,还摆了一整天的脸色给她看。

  叶慈幽幽轻叹,「宫中近来有许多传言。」

  「关于谁的?」

  「我俩的。」

  野风正兴致勃勃地想向他打探八卦时,冷不防地,寝宫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震惊的抽气声。

  「什么?宫主要杀大人一万遍?」

  「可不是?」

  「为啥呀?他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谁知道……」

  叶慈默默地转过头,将质问的目光定在她的脸庞上,并不想告诉她,近来宫里的人在见着他时,不是神情有异,对他投以不忍卒睹的眼神,就是防备地询问有关于他在外头的交友情况。

  野风呐呐地以指刮着面颊。

  「他们若要传流言……怎都不把流言给传得完整点?」是谁?是谁把她的话截一半的?还有是谁把她小时候的糗事给抖出去的?

  叶慈淡淡轻应,「嗯。」

  「我没想杀你,那句话还有前半截的。」深怕他会误会,野风忙向他解释。

  「倘若我出墙的话。」她小时候的那些事,他老早就亲耳听她说过了,这回应该是朔方那个八卦头子给传出去的。

  她都还没来得及放心地吁了口气时,走廊的另一头又传来音量不怎么小的私语声。

  「喂喂,你听说了吗?宫主想找十个八个大汉去采大人的菊花!」

  「太残忍了!」某位宫女义正辞严地说了上一句,然后兴奋地变了音调,「哪,宫主何时要采?咱们到时一块儿偷偷跟去瞧。」

  「……」并、没、有、好、吗?

  感觉室内的天候正急速变冷,野风硬着头皮看向自家脾气向来很温和,但偶尔倔起来就十头牛都拉不回的神官。

  她怯怯地道:「那个也有前半截的……」

  「嗯。」

  「我真没那么凶残……」人家乐善好施又救人无数好吗?怎么她的日子风光明媚才没多久就变得乌云密布了?而且雷公现下就坐在她的身旁。

  叶慈挑起好看的朗眉,「喔?」

  「……顶多找两三个而已。」好吧,她承认他要是真给她探出墙头的话,她的确是会考虑这么做的。

  「若是我蓄妾养通房的话。」他面上虽仍是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已是山雨欲来。

  她拍拍胸坎,「对嘛,狠话都是有大前提嘛,你知道就好。」

  眼看她晚膳已用得差不多,叶慈不语地站起身,弯身拉起她后即一手环住她的腰,直接把她夹在腋下带走。

  她挂在他的臂弯中纳闷地问。

  「叶慈?」不会真生气了吧?

  他边走边道:「咱们得好好谈谈。」再让她这般我行我素,时常管不住嘴巴乱跟朔方说八卦的话,那很快他们就什么名声都没了。

  一路在众人讶然的目光注目下被拎回寝宫,野风在被他放到床上时,还有些摸不清他到底在不满什么。

  「不知谈论主题是?」她坐在床上看着正帮她脱鞋袜的他。

  叶慈握着她的脚丫子道:「宫主似乎是忘了,在砍我一万遍和找汉子采我菊花前,除了宫主的前半截外,似乎还有一个重点。」

  「什么重点?」

  他指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现实。

  「我得是你的相公才行。」假设性的问题做了一大堆,但统统都是虚的,没一件是实的,至少也得先把他拖上船吧?

  野风后知后觉地拍着自己的额头。

  「对喔!」他们根本就还没成亲啊,哪来的什么出墙和菊花?

  「不知宫主何时要给我一个名分?」他的声音听来藏着点幽怨,似乎还夹带了几分指控。

  他老早就想跟她提一提成亲这件事了,偏偏不是她忙得没空,就是他离宫在外没空回来,所以她就一直安于现状,将他俩的关系定义在宫主与神官间,一点都没想到要更进一步,哪怕他老早就夜夜宿于她的床上。

  她是真不急,还是有心逃避这件事?

  又或者,她只想与他保持宫主与神官这关系而已?

  野风没想到他会把这事看得这么重要,她粗意惯了,加上事事都有他管着,他要不开口,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

  「呃……」其实他们现下早就是形影不离,日日都处在一块儿也睡在一块儿,还需要一个繁文缛节来劳师动众?

  神官大人登时黑了脸,「没名没分的,就想砍我一万遍还采我菊花……」

  没给甜头的便宜她也敢占?

  野风想想也觉得自个儿似是将他的行情败坏得差不多了,于是她补救地问。

  「那……改明儿个把婚礼给你补上?」好歹当初也是她先追求他的,就当是有始有终吧。

  叶慈放下她的脚,坐在她的面前狮子大开口地道。

  「我要广发帖子大宴宾客,二十天后成亲!」他受够地下情了,他要光明正大见人。

  「会不会太浪费银子啦……」她想的却是自家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财政问题。

  他再继续趁机勒索,「我还要全神宫上下共同见证。」

  「都是一家人,哪还需要那么麻烦……」哎哟,每次他们亲亲搂搂抱抱,又有哪一回避着旁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啦。

  「花轿、嫁衣、红盖头。」

  「其实这些我都可以让给你的……」她又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双目一瞠,音调一扬,「嗯?」

  「没,白马你骑,我坐花轿……」她缩起两肩,赶紧摆出良好的认错态度。

  叶慈身影一动,下一刻,他已将她扑倒在软绵绵的厚被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问:「呃……这回又是我犯了什么错?」

  「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那是我爷爷说的!」不关她的事好吗?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凤床打得蟑螂。」

  「那是你师父逼你的!」害他青春岁月惨淡无光的凶手又不是她。

  叶慈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两手,把它们压至她的头顶,再缓缓俯下脸庞咬她俏鼻一记,宣告准备开吃。

  「不管,都算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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