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打《财神爷的暗黑工作日志》(8)
丑月初一:凡间工作一切正常,考绩特优,但暗算楼孟月第一一一一五六号计划失败。
心情:阴,偶阵雨。
没有这样的啦,我是神仙耶,她只是个凡人耶,怎么所有人、神、仙都帮她不帮我啦,不公平、不公平啦!
她明明就应该要掉到水里,然后所有人都找不到她,一路漂到那个荒岛吃树根、喝露水更没钱赚一辈子才对啊,可是那个荒岛为什么会有人咧?那堆宝藏又是哪来的啊?还有还有,她那个讨厌的夫君为什么就是找得到她啦!
没关系,再接再厉,天界不是一天造成的,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她好看的啦!
丑月初二:
凡间工作一切正常,考绩特优,但暗算楼孟月第一一一一五七、一一一一五八、一一一一五九号计划失败。
心情:豪雨土石流。
这什么跟什么啦!三个那么完美的计划居然都失败了,让我这个从来成绩都拿第一,工作绩效也都拿第一的小财神要拿什么脸去见神啦!
鎭静、鎭静,没关系、没关系,因为我的最大绝还没放咧,在我的最大绝出现后,我保证楼孟月一定会栽在我手里,一定的啦!
小财神,相信自己,你是最赞的!
丑月初三:
凡间工作一切正常,考绩特优,但暗算楼孟月第一一一一六0、一一一一六一、一一一一六二、一一一一六二号计画全数失败。
心情: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哇哈哈哈,虽然今天四个计划都失败了,但我的心情实在好到不能再好,因为注生娘娘旁边的小灯芯终于给我消息了,就是明天、明天!
明天,楼孟月的小宝宝就要投胎到她肚子里去了,我准备、布局多时的二十万字超级天字计划书总算可以启动了,而我相信,等我当到她的宝宝后,她这辈子绝对再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啦!
明天,明天我一定会成功的啦!哇哈哈哈!
小财神赞、小财神赞、小财神眞是赞赞赞!
丑月初四。
「编号第八百一十二号魂胎,编号第八百一十二号魂胎,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投胎七室办理您的投胎报到手续,工作人员已久候您多时。此外,也请各位还在等待中的魂胎保持平常心平静以对,莫要插队也莫要逃避。在投胎前,我们将提供最专业且都具有千万年以上工作经验的人员为您服务,祝您等候愉快,轮回转世投胎中心关心您。」
「我是八百一十二,八百一十二号是我,我来了,我来了!」
额头上顶着刚由那位即将投胎成为楼孟月孩子的魂胎身上抢过来的第八百一十二号光标牌,伪装成胎体的小财神急急忙忙向着投胎七室奔去,小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欢快与喜悦。
计划、等待了那么久,又失败了那样多回,终于,就在今天,他总算可以一报前仇、一雪前耻,彻底投生成为楼孟月那个臭丫头的孩子,然后一辈子吃死她、喝死她、花死她,让她永无翻身之机!
但未等满心雀跃的小财神奔至七室门口光圈前,他的后领突然被人一揪,而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古板嗓音--
「你在做什么?小财神。」
「吵什么吵啊,没见我忙着吗?还不快放开我,错过这个机--」
被揪得小胖身子整个腾空的小财神,先是不断挣扎着在空中蹬着小腿,但在转头看到笛仙,以及他身旁那个方才被自己抢走投胎光标牌的小男孩一起冷冷瞟着自己时整个傻眼,「你、你们怎么来了啦!」
「你去吧。」
在投胎中心保全人员的协助下,将光标牌还给小男孩的笛仙对小男孩微微一点头,然后望着小男孩对他淡静一笑,挥挥手后,淡定消失在进入七室的光圈中。
眞不愧是要投胎到楼孟月肚子里的魂胎,虽不姓楼,但那表情却跟楼家所有人一样欠揍,可那笑容,却又可爱得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笨蛋笛仙快放开我!你这根本是公报私仇,不公平、不公平啦!」
「抱歉,我这就带他走,若下回……」在小财神的叫嚷声中,笛仙转眸望向投胎中心人员。
「笛仙,眞是麻烦您了。请您放心,在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下回』,因为小财神将在未来的一千两百三十二年内,被轮回转世投胎中心列为禁止进入的头号黑名单。」
未待笛仙将话说完,投胎中心人员便轻声打断笛仙的话,口中字句令小财神心底整个冷寒。此刻他才想起,轮回转世投胎中心对危机事务的处理,向来是以快、狠、准着称,若诸神众仙企图干扰、关说,妨碍其正常运作,不仅过程会被巨细靡遗地公布于天界水果周刊,文内还会被百般嘲讽挖苦,以儆效尤!
「你们不可以这样的啦!大家都是神仙,有话好好说嘛,黑名单什么的很丢人的啊……」
一听到一千两百三十二年,再想到下期的天界水果周刊,小财神的小胖脸整个垮了,然后在哇啦哇啦的抱怨声中,发现他们的所在位置瞬间转变成笛仙住处的水池畔,自己的小屁股还被笛仙压着打。「你到底要做什么?笨蛋笛仙,你再敢继续打我,我要跟我的财神爷爷告状了啦……呜呜……霸凌、霸凌啦!你这个臭笛仙竟然霸凌我这个小神,太不象话了!呜呜……不要再打了啦……」
「我跟你财神爷爷说过了,祂老人家让我自己看着办。」
继续打着小财神的屁股,笛仙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别以为我神龄小就看不出来,你这回也耍千了!要不是你把那个过期场景变到楼孟月身旁,让她一心只担忧着那个叫令狐荪的安危,根本忘了回家,你根本不可能赢那个魂姊姊的!还有还有,我还知道,你根本是舍不得那个魂姊姊离开你,才每回都耍千让魂姊姊输,让魂姊姊完全不能去投胎,只能一直待在你身旁!」
望着像过往每一回一样,静静坐在池畔的女子魂魄,小财神故意叫得超大声。
听到小财神的话,笛仙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打着小财神的屁股,但他的耳根却微微有些不知名的红。
「神仙还耍千,眞是丢了我们神仙的脸……最丢脸的是,都当神仙了,不仅耍千耍输那个魂姊姊,还天天拿自家人出气!」
「你在胡说什么?」听到小财神那句古怪的「自家人」话语,笛仙终于停了手,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一待笛仙停手,小财神立即一溜烟爬起身向远处跑去,然后在看见拄着杖的老财神由烟雾中出现时,直扑向老财神怀中。
「谁胡说了?笨蛋变成神仙也还是笨蛋!呜呜,财神爷爷您看看他啦,他自己可以耍千,可以拿自家人出气,我只不过是看魂姊姊可怜,顺手帮了她一把,他就来欺负我!」
「顺手?」老财神望着小财神缓缓说道。
「当然是顺手啊!」小财神抬起哭得全是眼泪跟鼻涕的小脸不断泣诉着,「还有,您怎么可以偏袒凡人?明明是那个丫头上辈子先欺负了我,我才会想要给这辈子的她一点颜色瞧瞧,可是您居然还同意这个笨蛋笛仙来打我的屁屁?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先欺负了你?」听到小财神的话,老财神眼眸微微一眯。
「是她先欺负我没错啊……」望着向来和蔼又放任的老财神竟这样看着自己,小财神委屈至极地扁嘴说道。在望见老财神身旁又出现一名须发皆白的慈祥老者后,更是含冤莫白的痛哭流涕,「月老爷爷,您也来了!您来帮我评评理,财神爷爷他……都不懂我心里有多委屈!」
「老月,既然你也来了,我们就一道看看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一切原由都清楚后,我保证这回绝不护短,这小家伙该怎么惩罚都随你。」
轻轻拍拍月老的肩后,老财神边叹气边拐杖一挥,霎时间,众人眼前出现一个大大的时空圆镜--
「火箭攻击、火箭攻击!大伙儿快找地方避避!」
城门上鼓声大作,顷刻间,有多处倾颓的城墙外火箭齐齐射向城内,守城军士坚毅咬牙挥血抵御,城内居民则四散奔逃。
「这里不会有事的,大家专心。」
城中心一间破庙中,一名穷酸书生安抚着一群被他领至此处、脸上满是惧色与恐慌的泪眼少年,然后将纸笔一张张、一枝枝放至地上,将书册塞至他们手中,继续紧盯着他们用颤抖的手练着字,用颤抖的唇读着书。
「刘师傅,为什么我们不干脆上前跟他们拚了算了?都这时候了,练字、读书到底还有什么用?这样忍辱偷生的日子,我们究竟还要过多久?」
终于,在庙外的呼喊哀泣声愈来愈凄凉时,几名少年再忍不住投笔起身泣喊道。
「你们去只是送死,更会妨碍那些至今还在力挽狂澜、用汗血为我们守了这么多个月城的将士们。」
望了望那几名少年,穷酸书生弯下腰捡起笔淡淡说道,「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而死人,永远无法承担这座城的未来。」
「城破了,我们也活不了啊!」少年们又喊道。
「敌人曾喊着三月破城,可现在都十月了,城还没破,不是吗?」尽管心底有些痛,但穷酸书生依然波澜不兴地徐徐说道,「不要为自己的松懈、分心找借口。别忘了,此刻的你们,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你这书呆子,就继续当你一辈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好了,我们才不要像你,都这种时候了,还只会满口念书念书!人们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们宁可战死沙场,也不会做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穷书生!」
「吵什么吵?没他你们有饭吃吗?有力气在这里大声嚷嚷吗?」
就在几名少年扔下一句话就要往庙外跑去时,突然一个清清嗓音在庙门前响起,「刘师傅,该让孩子们去吃饭了。」
「都去吃吧。」尽管知晓所谓的「饭」,也只是一些稀得不能再稀的汤粥,穷酸书生还是点点头吩咐着。
待望见这群早失去所依、冷饿交加的少年,不甘心地随着发话的年轻短发布衣男子前去用饭后,穷酸书生这才一个人逆着奔逃的人群,缓缓走至没有多少人的破落城墙旁,顶着头上四射的流火,静静搬着石头,将石头抵在颓塌的墙边。
其实他也饿,很饿很饿,但他少吃一餐,就能供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子多吃一餐,让他们能有勇气与体力继续走下去......
静静搬着石头的书生,没搬几颗,便已气息紊乱、面色惨白,四肢更是不住发抖,而他完全明白,这不是饿不饿的问题。
「刘某何尝愿意手无缚鸡之力?又何尝不愿战死沙场?但这身子……不偿某愿啊……」
穷酸书生又咬牙搬起一块石头,但当他往后踉跄了两步,整个人跌至城墙旁时,他再忍不住地紧握双拳,仰望着远处那不知是晚霞还是火光的艳澄。
许久许久后,他才长长一叹,并在呼吸终于平顺后,拖着病体缓步向破庙走去,因为那群早错失最佳逃难机会,如今只能困坐于这座城内的孩子们还需要他。
他其实明白,或许自己一生都与「保家卫国」四字沾不上关系,在人们眼中更只是一名食古不化的寒碜教书先生,而这座城究竟还能撑多久更无人能知,但至少,在这座城出生、成长的他,得为这座如今朝中根本想放弃的城池留下点希望,为孩子们的未来尽棉薄之力。
书生静静向前走着,但他才刚走两步,突然听得城墙上传来一阵欢欣鼓舞的吼叫声--
「援军到!李刻将军所领的援军已开到五十里外了!」
是吗?无论是为了不负他一封又一封的飞信劝说,抑或是不负另一人一封又一封的飞信游说,看样子,国内其余地方的战事终于缓和了,他的青梅竹马--李刻,也总算说服朝内反对声浪赶过来了。
他来便好,因为他所收留的这群聪明又有雄心壮志的孩子,在经过他半年多的教导后,到时若想进到自小便极重视品格学识的李刻营里,应该不成问题。
「大伙儿小心,敌军似有所警觉,已在撤离前将装上唯一火炮的投石机瞄准我城中心东关庙方向!」
「谁去通知一下城里的居民啊!快!」
「不行啊,箭雨太大,根本没人敢离开!」
「先敲鼓,先敲鼓!」
「在敲了,可一般居民恐怕听不懂军鼓要表达的意思啊!」
「不管了,先敲再说,一切就看大家的造化了!」
东关庙方向,那不就是孩子们的所在之处吗?
听到这番话后,书生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是否负荷得了,急忙拔腿便奔回破庙,在那群喝完了粥依然没有饱足感的孩子们好奇地望着他时,不住喘着气。
「快离开!全离开……向东城走!快……」
或许是口中的话语太含糊,更或许是发出的声音太微弱,听到这话的孩子们还是傻傻的望着他,但那名短发布衣男子在望见他的神情及手指的方向后,二话不说便迅速对孩子们下达指示,让大孩子带着小孩子跟随着他往东城奔去。
望着终于匆匆离去的孩子们,总算安心的书生却没有随着他们一同离去,而是继续在破庙附近呼喊着,「所有人快向东城走!快啊!求你们,快些啊!」
书生用尽所有力气说出的话,声音很小、很小,附近走动的人们看到他那古怪模样,多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仅完全不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甚至根本不想走近听他在说些什么。
当由城墙边传来的讯息像海潮般一波又一波的传抵,总算恍然大悟的城民一个个迅速地朝他手指的东城移动,只依然,无人理会他。
都离开了,是吗?
那就好。那就好……
缓缓在东关庙附近的一颗大石旁坐下,耗尽全身气力再、也走不动半步路的书生静静遥望着城门方向,在半住香时间后,望见那道如同天火般的火球远远朝他所在之处扑坠而来。
要幸福啊!他这一世,有幸认识过的所有人。
若有缘,来世再相会吧……
缓缓闭上了眼,书生的神情那样平静,唇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李刻将军来了!李刻将军进城了!」
「李刻将军不愧是有飞将军称的我朝猛将,要不是有他,我们眞的不知要坐困愁城到几时!」
「李刻将军眞的好威猛啊!你们没看到,他进城时那以一挡百的英姿,简直无人能敌!」
「男人就是要像他这样拚战沙场才叫男人啊,李刻将军眞不愧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在耳畔的庆呼声中,书生缓缓由昏睡中苏醒,但此时,与街道上热烈欢笑声呈对比的凄清屋内,只有一人在他身旁。
「孩子们……都好吗?」用尽全身力气转眸望着那名坐在他床旁的短发布衣人,书生艰难的张口说道。尽管他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蚋,但他知晓他身旁的人,能懂。
望着那红肿着双眸的憔悴脸庞,书生虽感觉不到四肢的痛灼,却完全感觉得到不断由自己体内缓缓流逝的生命之源。
他很明白,如今自己只是一息尚存、回光返照,所以他的心底好痛、好痛,但痛意之中,却又有一丝淡淡感慨。
上天,究竟是待他薄或不薄?
祂竟多留给了他几次的呼吸,让他可以最后一次望见阖眼前心底最惦记之人,与她说上此生最后几句话,却又残忍的让他模糊望见她因他的即将逝去,脸上那不舍的情与痛彻心扉的泪……
「你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啊!」
听到书生的话,一道泪由短发布衣人眼中流出,画过她满是煤灰的小脸后由下颚滴落,露出她其下的眞实白皙雪肌。
「那些孩子怎么办?」
「没事的,有李刻在。」书生眞的很想微笑,更想让她别哭,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更何况还有你在,不是吗?我攀阳城才艺双绝、最坚强勇敢的闵花魁……」
「你……」听到这话,短发布衣女子愣了。她从没想到,他竟会认出了她。
他自然认得出她,这名满身传奇的女子。
那年,城安,路经万馨楼的他,望见了高中花魁的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人说,那是攀阳城有史以来,身分最尊贵且最色艺双绝的花魁。
那月,城危,他又望见了她,眼中含泪,却一脸坚毅的倾其所有,将身家全捐给了城门前愿留下守城的将士们,并告诉他们,这城,不能破也不会破。
人说,花魁一生为国为民的父兄皆死于沙场,她才会以千金之姿入主青楼,一方攒资,一方打探,一方留守,只为继承父兄努力想守住这座城的遗志。
那日,城倾,她削去了一头长发,穿着不合身的旧衣,用煤灰遮去了她绝黯的脸,来至这间破庙为流民与孩子们烧饭、洗衣。
人说,花魁终究还是认清了现实的残酷,灰心丧志之后,茫茫不知所踪。也有人说,她其实女扮男装,与父兄一样征战于沙场,但也与父兄一样,战死于沙场。
这刻,城平,将后半生许给李刻,终让李刻愿意前来驰援,与他半年多来不曾有过多余对话,却与他心灵相通、眼眸相系的她,紧紧握着他生命缓缓流逝的手。
人们若看到这样的她,又会怎么说呢……
「刘某平生不曾有恨,但此刻,却恨此生不能身为能文允武的栋梁之才,为国分忧、为民解劳,甚至……」
在人世的最后一次呼吸间,书生终于望清了女子憔悴得不能再憔悴的脸,与眼中奔流的泪。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小脸刻在心间,尽管自此他的眼眸再看不见她,但他的心底,却会永远有她。「为你,买上一件合适的新嫁裳……」
「来世,我等你买……」
「若眞有来世,我祈求上苍让我一定再度遇见你,并让我可以一辈子守护着你,护你一世安然……」
「来世,无论再远,我都会来到你身旁……到时,你可不许嫌我麻烦。」
「一定……」
书生笑了,阖着眼笑了,然后永远的、平静地闭上了双眸。
「那就这么……说定了。来世见……」
女子轻轻吻上书生的唇,这世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时空圆镜之中,再无影像。在众人的吸鼻子声中,老财神抹抹眼角的泪望向小财神。
「好了,小财神,你可以告诉我跟老月,上辈子身为花魁的楼孟月是何时、又因何事得罪了你吗?」
「财神爷爷,您没看见?」听到老财神的话,小财神不敢置信地来回望着老财神与月老二人,「月老爷爷,您也没看见?」
老财神与月老一起摇了摇头。
「就在这里啊,你们仔细看!」
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爷爷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么大、那么重要的细节,小财神转了转帽子上的元宝,让镜中画面回放,然后放大再放大。
「看,她在这里,居然抢走了我手中的豆沙包!」
画面中,前世的楼孟月一把拍掉了扮成中年男子的小财神手中的豆沙包,并将豆沙包丢入火中,然后带着他去喝粥。
「那时城内有疫病,她是为你好。」
「我是神仙啊,怎么会得疫病!还有还有,看,她在这里,不仅害我跌倒,还偷了我一个铜钱!」
画面中,前世的楼孟月领着那群孩子跑向东城,边跑还边拉上这回扮成女子的小财神一起跑。在跑动间,小财神不小心跌了个跤,手里原来拿着的铜钱四散掉落,最后一个掉到地上弹到墙角后,弹至了楼孟月的口袋中。
「那时在逃难,她是为了你好。更何况,那钱根本不是她偷的。」
「就算这些都不算,也还有啊!」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巨大精确证据一一都被否决,小财神不死心的继续将所有楼孟月前世得罪他的事回放又放大,最后痛心疾首的对老财神及月老说道,「最重要的是,她老把我心里想说的话先说出来啊!」
与月老对望了一眼,一起叹了口长气后,老财神终于望向小财神,「小财神,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啊!」听到老财神的话,小财神兴奋的不住点着头,点得他小帽上的两个小元宝都不住跳动。
「你为什么一直在她身旁附近出现?」
「这……」
听到老财神的问题,小财神一下子愣了,扭扭捏捏了半晌后,小胖脸微微红了起来。「那个……我……我才没有……都是……那个……」
小财神虽什么也没说出来,但他身后出现的时空圆镜里,却出现了他在人世间跌倒、哭泣,前世的楼孟月扶起他又为他新买了一个糖葫芦,而他痴傻望着她离去时背影的定格画面……
「老月,抱歉,我这孩子没教好,给你的工作带来麻烦了。」当一切纠葛都水落石出后,老财神万分抱歉的望向月老,「该怎么罚,你说了算。」
「孩子嘛,更何况还是个号称小气财神的孩子,算了,禁足他个一百年就行了……但我想,下回还眞得让他投胎到人间去了解一下凡人民情才行,毕竟我手中红线千千万,一根都不能有差错,否则不仅有负我月老之名,更辜负那一对对为彼此等候的有情男女……噢对了,这回还好有笛仙帮忙,我才不至于让这条原本紧系、却被小财神差点弄断的红线出错,也才终于譲这对前世无缘的伴侣,今世得以相会、相守。笛仙,麻烦你了,谢谢。」
「不敢当。」听到月老的话,笛仙对月老微微颔首。
「不过笛仙,这回虽然小财神中途捣了点乱,但我月老手中的红线一经绑定,那姻缘便早已注定,无论相离多远,无论相隔多久,无论是仙是人是鬼是魂,无论聪明抑或愚钝,该相守的,就是会相守,你可万万要记住这点哪……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说着说着,月老突然瞄了瞄笛仙身后含泪时依然绝美的女子魂魄,然后在似笑非笑中,与老财神一起缓缓消失了身影。
「是,月老……」微微一愣后,望着此刻已空无一人的地方,笛仙喃喃答道。
六百多年了。他困着身后的她六百多年了,月老这话是否在点醒他也该还她自由,让她去与她的红线伴侣……相守?
毕竟那男人也等候了她六百多年……
「你……」
缓缓转过身,笛仙想开口告诉她,一切就这样结束吧,他,再不会困住她,她,可以去投胎了。
但就在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话明白说出口而短暂沉吟时,却发现向来淡静的她,在望见他脸上的神情时,依然含泪的眼中竟有一抹他这生只见过一回的惊惶与不知所措!
「你……」
就在笛仙挣扎着要不要开口询问时,又发现原本还在一旁的小财神似是要偷偷离去,他不得不连忙伸出手,好在小财神被禁足前,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先问清,「小财神,我还有话问你。你先前口中的『自家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笛仙确实不明白,不明白小财神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他在欺负自家人,月老也告诫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一来他没有后代,二来家人也早已投了胎转了世,他成仙之后也一直恪遵神仙守则不去探望,甚至干涉他们的事。
他这六百多年来唯一探望、关切过的凡人,只有楼门一家啊……
听到笛仙的话后,想偷溜却被发现,不得不乖乖被罚去禁足一百年的小财神又气又窘的在烟雾中大声嚷嚷着,「笨:蛋笛仙!笨蛋当了神仙也还是笨蛋!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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